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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庄处在鲁中山区的两河之间。南河与北河,顾名得义,一条居南,一条处北。两河汇集村口,穿村越镇,流向外县。苏庄因为处在两河的最上游,水好,人便也长得清秀精神。
南河距我家不过一箭之遥,而我从心底却是更喜欢北河的,因为南河有一段要流经村落,多了人气,便少了河水的灵气。河水自东流西,水量不大,却未曾干枯过。南岸有参差零落的老槐树,北岸则是一排排速生杨,河岸是正宗厚实的黄土地,陡峭处偶尔便有一口翠鸟的巢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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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我随母亲在南河洗过衣服,挑过水,在水中捉过鱼蟹,洗过澡,捡过鸭蛋,也见过光着身子的小姑娘。南河因为流经村落,便多了人气,成了一条人河,一条与人息息相关、与时俱进的河。
苏庄在发展,南河也随之变化。八十年代,河水能淘米;九十年代,河边可洗衣;现在这条母亲河却因为上游不断增加的鸡鸭大棚和养猪场而黑臭肮脏。苏庄人蓬勃响应着中央的新农村建设,他们把影响村容村貌的垃圾都推给了母亲河,一场大雨水过后,苏庄便完成了一次新陈代谢的过程。
有了河便有了村,有了人,进而有了故事。河把苏庄分成了两部分,水之南称南场。简单明了,不带花哨是苏庄地名的共同特点,岭处西北就叫西北岭,梁上有石便呼火石梁。南场人口很少,大约占到苏庄的十分之一,土屋石墙,多是老一辈的村民在居住。人口虽少,却是苏庄几大宗族的发源地。
因为位置偏僻,早已偏离了村中心的主干道,因此新修的水泥路并没有惠及这里。加之环境破败,道路逼仄,新婚的年轻人不再愿意把未来建在这里,新居纷纷向村中的主干道靠拢,把村落硬是由团状拉成了条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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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场的老屋里相继有人过世,老屋就老了。话说房子是喜人的,有人住的房子几十年都不曾损毁一砖一瓦,然而一旦离人,即使是新房子,不过一两年,便会窗破瓦漏。老屋闲置,衰老更快,一副颓颓欲倾的样子,不过却也成了捕雀抓鸟爱好者喜欢光顾的好地方。南场的消逝,像老屋,只能任岁月摆布。
河上没有桥,南场的人只能蹚水过河,遇上大雨涨河水,便只能干巴巴地望着家里油盐酱醋的空坛子。上一届村委建了桥,走在桥上的村民却在咒骂村主任任人唯亲,只为自己的族里人谋好处,说他占了谁家的宅基地,折腾村民种经济作物却不见收益。终于有人一封信告倒了村主任,新的村委产生了,走在桥上的人又开始念叨前主任的种种好处,说他其实不算坏,人之常情不可免,毕竟他还为村里修过路、建过桥,是干过实事的。
两河岔口,住了一户人家,男人杀猪,女人长得矮小,却生了一堆儿女,五女独一个儿子。一次意外,十五岁的儿子溺死在水库里。中年丧独子,本来悲恸,但祸不单行,没过几年,全家人熬鸡汤下虫(苏庄人一种祛除肚中蛔虫的老方法),却误把砒霜当作了祛虫药,结果了一个女儿的性命。丧子之痛的连环打击让女人越发佝偻,矮小。迷信的人说他家处在了两河岔口龙王庙的位置,近水是犯了冲的,常言道:大水冲了龙王庙。时间过得好久,十里八村,每每有人家孩子不幸夭折、英年早殒,老两口总免不了去陪人家哭几声,然后说起自家的不幸,宽慰别人。
沿河的人家,老人居多,清净少喧闹,然而有一处却是例外。苏庄有位“活神仙”,村里人称“魏瞎子”,自出生便未曾开眼看过世界,娶得一位盲女,而后得了一双儿女。据说,一次偶然际遇,“先知”上了他的身,自此能掐会算,十卦九应验,八十年代,便在全县远近闻名。每天一早便有小轿车停满了门前的空场,小轿车在那个年代的苏庄是一件稀罕物,因此自然少不了爱新鲜看热闹村民。
真正来办正事的人里,有问卜前程的小官员,也有丢鸡寻牛的庄稼汉。名气和人气都有了,“香火钱”自然不会少。魏瞎子一家庄稼不是全村种的最好的,家境却成了最殷实的。中国人古来便有仇富心理,不怕一块穷,就怕有人富。然而魏瞎子不仅会算,更会做人,有了钱便出资重修了南河的河堤,村里人看到他也是有善心,出了血的,便不曾有人眼红他的殷实。
魏瞎子现已去世多年,留世的老伴,每天就坐在曾经停满小轿车的空场上,独自发呆。从门庭若市到门可罗雀,或许正应了一句老话:大热闹即大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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